魏尚进：新冠疫情会冲击中国经济及全球增长吗？

2020-01-31 08:13已围观次

文丨魏尚进

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学术访问教授、哥伦比亚大学终身讲席教授、前亚洲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起源于武汉的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让许多人想起2003年SARS危机高峰期的恐惧和不确定性。中国股市在上涨了几个月后，在春节前明显下跌，全球股市近日也纷纷下跌。这或许反映出市场对疫情冲击中国经济及全球增长的担忧。这些担忧是否过度？

我的基线预测是，新冠病毒疫情在转好前会继续恶化一段时间，感染和死亡病例数可能在2月的第二或第三周达到顶峰。我预计疫情将于4月初得到控制。

在此基线预测场景下，我的估算是，这一病毒对中国经济增速只会带来有限的负面影响。它对中国2020年GDP增速的影响可能较小，大约在0.1个百分点左右。对2020年第一季度的增速影响较大，也许会使当季的年化增速下滑1个百分点，但这将被今年后三个季度高于趋势的增速大幅抵消。其对全球GDP增速的影响将更小。

这样的预测与2003年SARS危机之时发生的情况相似。那场危机导致2003年第二季度中国GDP增速大幅下滑，但这基本上被随后两个季度更高的增速抵消。2003年全年的经济增长率约达10%，但当时，许多投行经济学家都高估了那场公共卫生危机对经济增速的负面影响。如果看2000年到2006年的实际GDP年增速时间序列，很难从中看出SARS的影响。

一些人担心此次疫情爆发的时点，正值春节假期以及许多家庭借子女寒假外出旅行之际。这本该是购物、餐饮与旅游的高峰。此时爆发疫情会加剧其对经济的负面影响。但是，三个重要因素会限制疫情的影响。

首先，今天与SARS发生之时一个很大的不同是，中国已经进入互联网商业时代，消费者越来越多地在网上购物。新冠病毒造成的线下销售锐减，绝大部分可能会被网购的增加抵消，只需等快递服务恢复，这些订单就能完成。大部分当前取消的度假计划，很可能会变成未来的旅行，因为经济宽裕的家庭已经预留下了旅行预算。

许多工厂在春节假期期间本就安排停产，因此疫情此时爆发并未迫使工厂额外停工。同样，许多政府机关和学校也本就计划在春节期间关闭。国务院确实已宣布延长假期，但是许多公司会找到办法在今年晚些补回眼下丢失的工作日。因此，短期的负面冲击很可能主要集中在餐饮、酒店和航空业。

其次，目前绝大多数报告都表明，新冠病毒的致死率不如SARS——尽管其初期的传播速度可能比SARS更快。政府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将确诊和疑似患者与其他人群隔离开来，也大大增加了更快遏制疫情传播的机会，进而增加了本季度损失的GDP会被今年剩余时间增加的经济活动抵消的可能性。

再者，不管中方贸易谈判代表在1月15日与方签署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前是否意识到新冠病毒的严重性，协议签署的时点应该说是比较幸运的。中国可以通过大量增加从美国（及其他地区）进口口罩和医疗用品，既应对公共卫生危机，也落实进口更多商品的承诺。

此次的新冠病毒疫情对其他经济体的影响将更为有限。过去五年间，全球许多主要经济体的央行已经开发出模型，来衡量中国经济放缓对其经济的影响。虽然这些模型没法被直接用来评估当前的公共卫生危机的潜在冲击，但它们已充分考虑了各自经济体与中国之间的贸易和金融联系。

根据这些模型得出的拇指规则（rule of thumb）是，中国GDP增速放缓对美国和欧洲经济的负面影响约为中国放缓百分比的五分之一。换句话说，若当前的新冠病毒疫情使中国经济增速降低了0.1个百分点，那么美国和欧洲的经济增长可能会下降约0.02个百分点。

鉴于澳大利亚与中国在大宗商品贸易和旅游业方面联系更为紧密，中国增速放缓对澳大利亚增速的影响约为对美、欧影响的两倍，但经济增速下降0.04个百分点，仍然是较小的幅度。这样的测算假定新冠病毒不会广泛传播到这些国家并造成直接的破坏。鉴于中国以外国家的病例数目前还较少，后一种情况目前看还不太可能成为现实。

当然，如果新冠病毒疫情的持续时间远远超过我的基线预测背后的假设，其对中国和其他经济体的影响可能会更加严重。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意识到，中国的决策者仍有货币和财政政策扩张的空间。与许多其他主要经济体相比，中国的银行准备金率相对较高，政府部门债务相对GDP的比例也更为可控。通过在必要时用好这些政策空间，中国政府有能力限制此次疫情对经济的最终影响。

新冠病毒的爆发在中国和全球其他地区引发警觉是可以理解的。但从经济学家的角度来看，现在恐慌为时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