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物权编草案二读 规定居住权无偿设立引争议

中国正在编纂的民法典拟新增居住权制度，备受社会关注。在2018年8月初次提交审议的民法典物权编草案中亮相后，居住权制度还在不断完善，但日前再次提交审议的物权编草案规定“居住权应无偿设立”等内容，引来不少争议。

居住权起源于罗马法，是一种将房屋所有权和居住权分离的权能，法国、比利时、瑞士等大陆法系国家民法典中已有规定。2018年8月27日召开的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五次会议审议了民法典物权编草案，草案吸纳域外经验，在用益物权中增设居住权，规定“居住权人有权按照合同约定并经登记占有、使用他人的住宅，以满足其稳定生活居住需要”。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主任沈春耀当时作草案说明时表示，增加居住权是根据中共十九大“加快建立多主体供给、多渠道保障、租购并举的住房制度”要求所做出的制度安排，有助于为公租房和“以房养老”提供法律保障（详见财新网：“”）。

物权编草案初审稿设专章规定居住权，但条文较少，内容仅包括：设立居住权当事人应当采取书面形式订立居住权合同；应当向登记机构申请居住权登记；居住权自登记时设立；居住权不得转让、继承设立居住权的住宅不得出租，当事人另有约定的除外；居住权人死亡的，居住权消灭，但当事人另有约定的除外；以遗嘱方式设立居住权的参照规定。

据财新记者了解，在草案经初次审议后公开征求意见期间，有的地方、单位和社会公众提出，增加规定居住权制度有利于为老年人以房养老提供法律保障，建议进一步细化相关规定，明确居住权是无偿设立的用益物权，并对居住权合同的内容进行规范。

根据前述建议，全国人大宪法和法律委员会建议对条款作出修改。2019年4月20日，物权编草案提交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二审时增加了“居住权无偿设立”的规定，还明确规定居住权合同的一般条款等。但受访学者表示，草案二审稿关于居住权对价的规定实无必要且制度设计还不够完善。在分组审议中，亦有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提出相似建议。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民商事法律科学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石佳友向财新记者表示，居住权一般被归入“人役权”，是指其为了特定人的利益而设立尤其常常在家庭成员之间设立。譬如，丈夫去世后，将房屋所有权留给子女，而为妻子设立终身的居住权。由于是为特定人的利益而设立，因此居住权不得被转让或者被继承，居住权人由于对住宅进行占有使用，故需要负担房屋的日常使用和维护费用，以及相应的保险及税费。“但民法典物权编草案二审稿对此仍然未作出规定，并不适宜。”石佳友分析说。

“居住权作为一项财产性权利，虽然不能转让和继承，但其本身具有财产价值。对这样的财产权的设立，法律如果只允许以无偿方式，显然将极大限制其适用范围，抑制其功能的发挥。”在石佳友对比法国、瑞士关于居住权对价的规定后表示，将居住权限定为无偿似无实益，立法应尽可能鼓励不同主体以不同法律形式对财产进行充分使用收益。

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院长尹飞教授赞同石佳友的观点。在尹飞看来，居住权无偿设立的规定与现有住房保障制度中的居住权实践存在矛盾，满足不了当下及未来的需求。他举例说：“现实生活中不少保障房近乎居住权，比如有的机关单位实际上给自己的员工设立了居住权，规定符合一定的条件的员工可以就长期使用单位提供租赁住房，这里面可能就会要求交房租。企业也有可能拿到地之后建公租房，以居住权的方式来吸引人才。”

尹飞表示，随着社会的发展，居住权的适用范围可能并不仅仅限于有身份关系的人之间，是否无偿也可能并不是居住权设立的必要条件。而且从法理上分析，不宜把原本属于合同问题的对价因素放到物权设立当中规定。

在分组审议中，也有多名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提出完善居住权制度的建议。

比如，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刘海星建议适当扩大居住权的设立范围，在草案第159条“居住权人有权按照合同约定”这句表述后加上“等有关法律规定的方式”，以为该制度预留扩大使用的空间。

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贵州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飞跃也表示，草案第159条规定设立居住权的应当向登记机构申请居住权登记，但实际生活中，在婚姻家庭、继承等领域会有大量的居住权未进行登记，形成事实上的居住权，因为建议增加对此类情况的救济措施与补充规定。

此外，列席会议的山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良认为，居住权入法是为了完善中国住房保障体系，实现住有所居的住房保障目的，但民法典物权编草案中关于居住权的规定只有四条，即从第159条至第162条，这些规定还不够完善，建议进一步详细规定居住权的限制、居住权人的义务、所有权人的义务、纠纷的解决等问题。同时，不能忽视该制度的规定与涉及婚姻、继承制度的衔接与呼应，要结合实际情况，进一步进行合理设计。

根据立法机关确定的民法典编纂工作计划，民法典各分编草案将于2019年12月之前经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和修改完善，并和已经出台的民法总则一同合并为一部完整的民法典草案，提交2020年举行的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