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一农民遭诬告羁押671天当地法院被令道歉并赔26万元

2020-04-28 17:27已围观次

河北易县一农民举报企业非法采砂，反被诬告敲诈勒索，羁押671天方获自由。他对当地法院作出的赔偿决定不满，继续向保定市中级法院申请国家赔偿。日前出炉的新版赔偿决定书显示，保定中院提高了精神损害抚慰金，使总赔偿金额达到了约26万元，并决定让原审易县法院在“侵权范围内”为其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消除影响。

2016年12月30日，卞振通因犯敲诈勒索罪，被易县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十个月，并处罚金2万元。其上诉后，保定中院将此案发回重审。此间，易县法院合议庭拟判无罪，后又采纳易县检察院检察长列席法院审委会会议时发表的监督意见，维持原判将卞振通定罪。此事经“易县检察”微信公众号披露，引发舆论反弹（详见财新网：“” ）。第二次获罪后，卞振通不服再次上诉，2018年12月19日保定中院改判其无罪。但直至2019年3月18日，他才从易县法院获知这一消息。

现年48岁的卞振通是河北易县狼牙山镇周庄村人，靠务农和外出打工为生。2015年9月17日，他因涉嫌敲诈勒索罪在北京打工时被警方抓获。裁判文书显示，卞振通将其涉案归结于，对周庄村的村主任连继发和地方企业诚明农业技术开发有限公司（下称诚明公司）持续举报而导致的构陷。2015年5月，诚明公司报案称卞振通以上访为要挟敲诈勒索5万元，事后证明这笔钱是由诚明公司负责人董天鹰出资，经连继发交给卞振通的，而卞振通本人称对此并不知情。

卞振通说，早在2011年，村主任连继发等人因采砂需要租用其父亲卞德新家的地，在连继发答应帮父亲办低保，并答应租赁期满后恢复地貌的条件下，父亲同意出租土地。此后三年这两个承诺都未兑现，土地还被转租给了诚明公司。2014年10月，因受到村民举报，还未办理采砂手续的诚明公司被有关部门责令停工。此后，连继发先后经过多人主动找卞振通协商，双方达成约定，以5万元来弥补卞父的损失，并在相关协议上注明“本项补偿金与其他事项无任何关联”。卞振通说，他一直以为这笔钱是村主任给其父的低保补偿和精神损失费，但不曾想出钱的却是诚明公司。

卞振通举报的正当性在二审时得到保定中院的认可，其行为被认定为“系保护村集体环境，是行使村民正当权利”，司法机关此后也确认了诚明公司的非法采砂行为。相关判决书显示，2013年至2018年间，董天鹰控制下的诚明公司未经国土部门批准，擅自在易县狼牙山镇周庄村漕河南岸流转村集体土地进行采挖，破坏耕地，董天鹰名下的易县诚明采砂场还越界开采砂石料，掠夺矿产资源。两单位“严重破坏环境资源，社会影响及其恶劣”，共导致38.343亩耕地遭到破坏，非法采矿造成的矿产资源损失达到约158.79万元。董天鹰本人在案件审理过程中于2019年5月18日病故。

2019年5月27日，卞振通的国家赔偿申请在易县法院获得立案。他一共提出了六项诉求，分别是赔偿错误羁押671天共计211995.74元的人身自由赔偿金；法院书面、公开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消除不良影响；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10万元；法院承担自侦查阶段以来的10.95万元律师费；赔偿其为争取无罪判决及国家赔偿期间支出的交通费、食宿费、误工费等其他经济损失15万元，以及退还原本给其父亲的5万元补偿款。

2019年11月19日，易县法院作出赔偿决定，在支持其211995.74元的人身自由赔偿金诉求同时，决定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2万元，其余诉求以“不属于国家赔偿范围”没有支持。同时，易县法院在赔偿决定中也没有提及给卞振通赔礼道歉一事。

卞振通此前告诉财新记者，他对易县法院的赔偿决定并不满意，最难以接受的是，要求法院在村里张贴公告并书面道歉、为其恢复名誉的诉求被漠视了。“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冤假错案在基层对老百姓影响有多大”，卞振通说，此前他在村里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家庭生活陷入困境，法院不道歉，难以弥补他精神上受到的创伤（详见财新网：“”）。

此后，卞振通因不服前述赔偿决定，又向保定中院提出了国家赔偿申请，请求撤销易县法院的驳回事项，将精神抚慰金提高到10万元，并赔偿10.95万元律师费、交通、误工、食宿等其他经济损失15万元，并书面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消除影响。

2020年4月17日，保定中院作出了新的赔偿决定。据赔偿决定书，易县法院对不支持卞振通其它诉求的解释是，其要求的精神抚慰金过高，要求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消除影响等请求“没有陈述具体形式”，且已在金钱方面予以补偿，故不予支持。对此，保定中院认为，根据《国家赔偿法》第35条，有“依照审判监督程序再审改判无罪，原判刑罚已经执行的”等情形的，致人精神损害的，应当在侵权行为影响的范围内，为受害人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卞振通因无罪被羁押，精神受到损害，符合要求，考虑本案实际情况，故决定易县法院在此前211995.74元人身损害赔偿金基础上，将精神损害抚慰金提高到5万元，并在侵权影响范围内向卞振通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消除影响。其余几项诉求没有获得保定中院支持，理由同样是“不属于国家赔偿范围”。

卞振通称，由于案件迟迟未落判，他尚未拿到国家赔偿，目前生活陷入了困境，希望能尽快解决此事。此前的3月份，他已经从易县法院领到了原本给其父亲，后被作为“敲诈勒索”赃款的5万元钱。卞振通国家赔偿代理律常伯阳表示，保定中院的赔偿决定“还算公正”，不会再就被羁押一事的国家赔偿进行诉讼，但对涉及看守所体罚卞振通及强迫劳动的案子会继续申诉。

相关材料显示，卞振通曾以在看守所被强制戴械具数日，遭到武警殴打，以及过度劳动造成身体出现疾病为由向易县公安局申请4万元的刑事赔偿，但该案未获受理。

卞振通不服，又向保定市公安局申请行政复议，但该局以其不属于“国家赔偿范围”为由，维持了易县公安局决定。此后，卞振通又以同样理由向保定中院提出申请，在经各方答辩后，保定中院认为，无法认定卞振通自述其在看守所内的遭遇，亦无法认定其腰椎、颈椎病变系看守所侵犯其人身权所致。2020年2月24日，保定中院裁定驳回了卞振通此项国家赔偿申请。